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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04年,是梁启超最郁闷的一年

明白知识er 明白知识 2020-08-2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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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周一场直播

▲8月17日周六晚,资深媒体人,法学博士,《东方历史评论》执行主编李礼老师做客明白直播间,为我们讲述了从徐继畬到梁启超,晚清「变革者」们的心路历程。想观看完整直播回放的学友,请点击文末的「阅读原文」。


「我们向前生活,但我们向后理解。
这是丹麦哲学家索伦·克尔凯郭尔(Soren A. Kierkegaard)在《恐惧的概念》中的一句话,也是《求变者:回首与重访》的卷首语,印在书的扉页上。
什么是前,什么是后?
克尔凯郭尔没有给出解答。历史的分界线往往是不清晰的,每当尝试「向后理解」时,我们无法确定自己是否已然走出了那段历史。
清末中国经历了「三千年未有之变局」,师夷长技、西学启蒙、君主立宪、革命与共和......一波又一波的浪潮席卷中国大地。然而,一百多年过去了,我们真的走出了那个变革的时代了吗?那些变革者的理想与目标,是否真的已经完成?
这正是《求变者》一书想要揭示的问题。在上周六(8月17日)晚的明白知识圈直播中,《求变者》的作者,资深媒体人李礼老师携书前来,一一回答了我们的疑问。

李礼老师在明白直播间


在李礼老师看来,清末之「变」,深刻地表现在一个个囿于时势的局内人之「变」中。从徐继畬到梁启超,从「应变者」到「求变者」,不论是迫于时局变动,还是主动追求变化,每个有志之士都在时代的浪潮中寻求突围。

这样的一群变革者,正应了克尔凯郭尔在另一本著作《恐惧与战栗》中的话:

「我们时代的人们都不在信念之处止步,而是径直前行。


01.
徐继畬:「用世界来看待万国之一的自我」
徐继畬是《求变者》一书的开篇之人,在直播中,李礼老师也首先对他进行了介绍。

▲徐继畬(1795-1873年)
中国近代开眼看世界的先驱之一


李老师认为,徐继畬是近代被低估的一位人物。他生于1795年, 曾任福建巡抚,人生壮年正赶上第一次鸦片战争,因此成为最早对外部危机做出反应的一批人。这种反应,体现在徐继畬编著的《瀛寰志略》中。
对中国近代史略有耳闻的人都知道魏源与《海国图志》,却少有人知道徐继畬的这本《瀛寰志略》。这两本地理志都是中国最早认识世界的窗口,在后世的知名度却大为不同,这是为什么呢?

李礼老师对此解释说,这是因为两本书在对待他国的态度上有所区别。魏源虽然在《海国图志》中对西方概况进行介绍,但还没有摆脱中国中心的观念,这在把西方各国仍称为「夷国」上可以看出来:

「是书何以作?曰:为以夷攻夷而作,为以夷款夷而作,为师夷长技以制夷而作。」——《海国图志·序》
正是这种「师夷长技以制夷」的心态,给后来的李鸿章、张之洞等洋务派以启发,成为洋务运动的精神基石。可也是由于这种心态,魏源的《海国图志》少了平等看待西方的平和,而多了一种歧视别国的优越感。
不过,在李礼老师看来,这种「中体西用」的观念,普遍存在于变革初期的中国知识阶层,正因为如此,徐继畬在同时代的这一批人中,显得像是一个「异类」。

▲《瀛寰志略》与其中所绘的欧洲地图


《瀛寰志略》刊行于1848年秋,徐继畬用时五年,易稿数次撰写而成。与《海国图志》相比,这本书在风格上更具有开放姿态,比如不再使用「夷」来称呼西方国家,用初步的现代眼光去看待西方的文化与制度。比如,徐继畬在评价美国政体时说:

「米利坚,合众国以为国,幅员万里,不设王侯之号,不循世及之规,公器付之公论,创古今未有之局,一何奇也!」

徐继畬之所以能用平和,而不是敌视的心态去书写西方,是因为他在与外国传教士的接触中,隐约察觉到了中国皇权专制政体的落后,并对传统观点认为的「中国即中央王国」那样一种自鸣得意的优越感产生质疑。
李礼老师认为,徐继畬这种超前的开放眼光,不仅仅来源于与传教士的交往,还与他所受的「晋学」渊源有关。「晋学」自古以来就有不党同伐异,兼容并蓄、包容开放的传统。此外,在鸦片战争爆发和写作《瀛寰志略》之前,徐继畬继承了父亲的心学、易学等思想遗产,批驳了宋代以来的长期占据统治地位的程朱理学,因此做好了在遭遇异质文明挑战时主动作出反应的准备。
在《求变者》中,李礼老师评价《瀛寰志略》「用世界来看待万国之一的自我」。徐继畬把中国放在世界中,当作「万国之一」来看待,挑战了中国根深蒂固的文化传统。他的世界观超越了同时代的中国人,这就是为什么徐继畬被《纽约时报》称为「东方伽利略」的原因。
后来,当梁启超读到此书时,曾感叹道「始知有五大洲各国」。《瀛寰志略》对世界各国地理、文化、制度的普及,以及暗含其中的平和心态,深深影响了后辈的启蒙者。

02.

梁启超:「奋其身以入于世界中」
梁启超出生的1873年,正是徐继畬去世的一年,这种巧合的对应,冥冥之中仿佛串起了「求变」的历史链条。
在李礼老师看来,梁启超同样是清末民初大变革时代中的一位「变革者」,是那个时代最具显性影响力的知识分子之一,集无数的「变化」于一身。

▲梁启超,在徐继畬去世的同年出生


至于梁启超的成名,李礼老师分析了两个主要原因,一是晚清「变革者」群体的逐渐下沉。从徐继畬到梁启超,随着中国的危机感越来越重,而统治阶层应对危机的措施越来越失效,这种危机感便出现下沉情况,使得普通的底层民众也逐渐开始关注变革,梁启超就是其中之一。
二是因为梁启超最早开始运用大众传媒工具,宣传变革思想,这主要表现在办报并发表时评文章上。
李礼老师以徐继畬为例说明,当时的知识分子如果要表达观点,往往只能靠书信和小册子,这样的传播和流动性比较差。而梁启超创办报纸,定期发表文章,拥有了广泛的读者群体。除此之外,梁启超还形成了「笔带感情」的写作模式,塑造了亲近民众的文风。因此,不管是在国内,还是流亡到日本,梁启超的文字都受到各地的欢迎。

▲《时务报》上发表的梁启超的文章《论中国积弱由于防弊》
梁启超是《时务报》创刊人之一


作为「变革者」的梁启超,不仅经历并主导了中国的变革,而且还在不断地重塑自身,在吸收和摒弃的过程中,不断提升自己的思想与知识体系,以适应时代的变化。而其中最重要的变化,就是梁启超从国家主义者到世界主义者的转变。
戊戌变法失败以后,梁启超被迫流亡,长期居于日本,也曾游历过欧洲和美洲。他有着深厚的国学功底,也吸收了大量的西方知识。可想而知,梁启超的每一步转变都非常艰难,充满了痛苦与忧郁,但也正是在这样的转变中,梁启超才得以不断地「浴火重生」。
我们知道,梁启超倡导「新民」,但早期的梁启超和严复的观点一样,认为「新民」是造就「新国」的手段,「新国」才是最根本的目的。早期的梁启超,是一个因为变法失败,所以极度关注国家前途命运的国家主义者。

1900年,梁启超写作《少年中国说》,他说:

「中国而为牛为马为奴为隶,则烹脔鞭棰之惨酷,惟我少年当之。中国如称霸宇内,主盟地球,则指挥顾盼之尊荣,惟我少年享之。
且我中国畴昔,岂尝有国家哉?不过有朝廷耳!我黄帝子孙,聚族而居,立于此地球之上者既数千年,而问其国之为何名,则无有也。」
彼时的梁启超关注国家富强之道,认为只有革命、共和才能拯救中国。因此振臂高呼:为了国家强大,每个人都要行动起来,「匹夫有责」。可是,这样的理想很快就开始破灭了。
1903年,梁启超游历美洲,见到当地华人素质低下,方觉共和并不适合当时的中国,便从激进的共和革命转向温和的立宪改良。李礼老师在直播中提到,1904年是梁启超最郁闷的一年,在这一年,梁启超与过去的自己告别,开始主张开明专制与君主立宪。
此时的梁启超「站在美洲看中国」,正是在国外的游历中,梁启超从纯粹的国家主义者开始转变为一个世界主义者。
然而辛亥革命的爆发,打断了梁启超的宪政阶段性计划,梁启超并没有阻挡和反对这样的时代潮流,而是紧跟时代,尽量将国家的前途向好的一面指引。一战后在欧洲的游历,让他进一步警惕畸形的国家主义压制民众个性的危险。

▲1919年,梁启超欧洲考察团在巴黎参观时的合影
前排左三为梁启超


在一战中,信奉个人主义的英美战胜了信奉国家主义的德国,梁启超开始质疑自己曾经的国家富强的主张。这种思想的转变体现在1919年写作的《 欧洲心影录》,这时的他,已不仅仅是「站在美洲看中国」,而是「站在世界看中国」。从这本书之后,梁启超真正从一个国家主义者转变为强调个人主义的世界主义者。

唯有个人强大,国家才能强大,国家的发展是个人实现自我的手段,个人的完善才是目的。1922年,梁启超在苏州学生联合会讲演时谈到:

「问诸君︰『为什么进学校?』我想人人都会众口一辞的答道︰『为的是求学问。』再问︰『你为什么要求学问?』『你想学些什么?』恐怕各人答案就很不相同,或者竟自答不出来了。

诸君啊!我替你们总答一句吧︰『为的是学做人。』

诸君啊!你到底还要做人不要?你要知道危险呀!非你自己抖擞精神想法自救,没有人能救你呀!

诸君啊!你千万不要以为得些片断的知识就是算有学问呀!

我老实不客气告诉你吧︰你如果做一个人,知识自然是越多越好;你如果做不成一个人,知识却越多越坏。」
晚年的梁启超退隐于象牙塔,不是因为对国家政局失望无奈,而是他终于明白,完善的个人,以及对国民的教育,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多么重要。此时的他仍在振臂高呼「匹夫有责」,只不过,这个「责」已然变成个体对自身的责任。
李礼老师在直播中指出,梁启超是一个经常发生思想转变的知识分子,除了因为他是非常感性的人,而且还因为梁启超的「变」是与时俱进的,向上的,而不是投机的:
「梁启超对『变』的理解是让自己进入更好的状态,摒弃自己的成见来看新的事物。」

03.
从世界看中国
那么,一百年前「变革者」的使命完成了吗?

作家余世存在为《求变者》写的序言中,有一句话这样说道:

「现实毕竟是历史的结果,我们是历史人物选择的结果。」
李礼老师在直播末尾也指出,清末民初那场变革的影响,至今仍未消逝。历史就是一场又一场序幕的拉开,而看不到终结。新文化与启蒙运动、自由主义、民族主义轮番登台上演,却又不是完整的脚本。
在直播末尾,李礼老师强调了民族主义与民族中心主义的区别。民族主义对中国来说,是动力,提醒我们补上物质之外的短板,比如文明、制度等,民国出现的「黄金十年」,就和民族主义的建构有关。
可是民族主义也存在短板,比如过度自卑后的过度自大,不能正确理解中国在世界上的地位。而李礼老师指出,要想破除这种认识误区,最好的办法就是从世界看中国。
站在世界的角度去看中国,我们会发现,鸦片战争以来冲击中国传统的现代化并不等于西方化,而中国自古以来也并不封闭和保守,相反,中国文化本身就是一种变动、包容、开放的文化。

▲《瀛寰志略》中评价美国总统华盛顿的文字
刻于华盛顿纪念塔碑上


因此,中国文化和西方文化没有高低之分,但是文明的发展总是阶段性的。李礼老师说:

「任何一个先进的东西总会从某个地方冒出来,然后其他地方去学习它......文明的发展是融合,互相学习和借鉴的过程。」
所以,一百年前那个变革的时代真的过去了吗?其实并没有。
太阳底下无新鲜事」,李礼老师在直播中提醒我们,清末几十年所做的启蒙努力,其实涵盖国人的挣扎和追求。而这些「变革者」们看待世界的眼光,以及平和的心态,仍值得我们不断学习。从世界看中国,而不只是从中国看世界。
因此,正如《求变者》的序言所说,这是历史,亦是现实;是常识,更是问题。
「我们仍是『求变』历史链条中的一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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